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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須稅和交誼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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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須稅和交誼稅

沒有過於激烈地戰鬥,留守的營邊打邊退撤出了謝佩托夫卡鎮,黎明前波蘭人就接管了小城。

靜靜地等了一夜,早上,阿爾焦姆小心地鉆出地窖,外面早就沒有了槍炮聲。他出門看了看,已經有居民探頭探腦出來了,不過都是些年長的人。

這是當然的,家境貧寒年輕沖動的少年們早就加入共青團跟著一道走了。

“阿爾焦姆,你知不知道波蘭人用什麽旗子?”格拉西姆大叔心神不安地問。

“獨頭鷹。”阿爾焦姆十分確認,切爾諾佩斯基曾經給他家畫過波蘭人用的獨頭鷹旗子,他準備等下就將旗子掛上去,家裏有孕婦可不能讓波蘭兵騷擾了。

格拉西姆眨巴著眼睛,回了房子,阿爾焦姆沒有多想,結果當天就聽說他差點挨鞭子的事。

“怎麽回事?”顧蘭芝好奇地問,“格拉西姆大叔又掛成列寧頭像了?”

阿爾焦姆沈默片刻,搖了搖頭:“他自己畫了個獨頭鷹,畫得還不錯,但是頭的方向畫錯了,他畫的頭是朝右邊的。”

“啊?”顧蘭芝有點迷糊。

“波蘭人信奉天主教,所以他們的獨頭鷹是朝左邊扭的。”阿爾焦姆有些艱難地說,對老夥計家的情況感到不太樂觀。

雖然免去了鞭打,但是聽說那個新上任的偵探局長明顯是看上了嘉利娜。

顧蘭芝垂頭仔細想了想,明白過來:“我懂了,看地圖是左西又東。”

家裏的氣氛有些凝滯,瑪利亞有些承受不住又去她的聖像跟前禱告去了,顧蘭芝有些心煩,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阿爾焦姆心裏也焦灼著,波蘭人來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永遠地占領這塊土地。如果是這樣可就糟糕了,他就要永遠的和自己的小弟弟分在兩個國家了。

他都能想象媽媽會為此流多少眼淚,她肯定會哭瞎眼的。還有妻子,她一心盼著能夠回中國,如果波蘭人不走的話……

不過他將所有的煩惱悉數壓在心底,日子還得繼續,他是養家之人,必須得承受壓力。

顧蘭芝何嘗想不到這些,但她不敢問,阿爾焦姆的壓力已經夠大了,她不想再給他增壓了。

“我也可以出去工作。”波蘭人來了,情況並不比之前更好,或許說是更糟糕一些。

阿爾焦姆立刻阻止了:“新來的偵探局長和古洪諾夫混在了一起,古洪諾夫你知道吧,他可不是什麽好人,是個專門拉皮條的。但是他可比食堂的普羅霍姆壞多了,普羅霍姆還會給那些可憐的女孩留點兒錢,但古洪諾夫可不一樣,女孩給他掙錢還要挨打。”

顧蘭芝挑眉望著他:“看不出來你這麽清楚,也是,古洪諾夫也是調車場的工人,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阿爾焦姆的頭皮一下子麻了,連連擺手解釋:“哎,你想到哪裏去了,我警惕古洪諾夫是因為有傳言他將一個女人淩虐死了。”

顧蘭芝不由張大了嘴:“那你們之前怎麽不趁著紅軍在的時候告他?”

在她眼裏紅軍還是比較靠譜的,人家是擺明了態度要懲惡揚善的。

阿爾焦姆奇怪地看了一眼妻子:“怎麽告呢?只是傳言,而且他控制的那些女人嘴巴都很緊,她們都被打怕了,問是問不出來的。”

顧蘭芝聞言打了冷顫:“那我還是不出門了。”

那個古洪諾夫極有可能是個變態,離變態還是遠點好,阿爾焦姆這才稍稍放下心:“是的,你這段時間也別想著出去工作了,就在家好好歇歇。家裏的花用你也別擔心,蘇哈裏科要調我去當他的助理工程師,工資還會漲的,而且以後也不容易被征調。”

他也知道妻子是為了這個小家才總是要出去工作,因而心裏只有感動和體諒,不由自主對懷孕的妻子又體貼了幾分。

夫妻倆過了一小段頗為和樂、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小城裏的人則愁苦滿面,波蘭人來了自然是要收稅的。為了多收稅,他們翻出了彼得大帝時期的一項稅——胡須稅。

而且還是變本加厲那種,只要臉上有上一點點胡子茬就要交稅,如果憲兵在街上巡查拿不出繳納胡須稅的木牌子就慘了。

“只好勞煩你多刮幾道胡子了。”顧蘭芝見阿爾焦姆老為胡子惱火,好聲好氣勸道。

“是啊!家裏可交不出一份胡須稅了。”瑪利亞抹了抹眼淚,“以前總說等到全俄羅斯都通了火車變成工業化國家,日子就會好起來,可是日子為什麽越來越難過了啊!”

她說完又去聖像前禱告了,祈禱明天的日子能比今天好過一些。然而,總是事與願違,顧蘭芝沒有想到她在家呆著火還能燒到她身上。

“您的意思是下午我必須去參加偵探局長舉辦的舞會,不然就要交一份交誼稅?”顧蘭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她可是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這時候讓她參加舞會。而且不去參加就要交稅,什麽道理。

“是這樣的,夫人。”憲兵很是有禮貌道,“您還有那位老夫人的年齡都在社交年齡,按照規定必須參加舞會。”

顧蘭芝不由扭頭看去,意思是連瑪利亞也必須去參加那場舞會?

可憐的瑪利亞已經被嚇呆了,等到人走後過了許久才恢覆語言能力:“我只是個一無是處的老婦人,舞會不是上層貴族們的事物嗎?”

不管怎麽說,顧蘭芝和瑪利亞都不得不參加舞會,感謝彼得留拉的兵把她那套絲綢衣服搜刮走了,她穿得和小城大部分女人差不多一樣的服飾去了戲院。可憐的小維卡只能暫時交給格拉西姆大叔照看,他家已經來了好幾個和小維卡一樣需要人照看的孩子了。

裏面有一些和她一樣身懷六甲的女人,互相看見了對著苦笑一聲,沒有說話。安全起見,她帶著瑪利亞站在一個角落,背靠著墻。

安娜看見她過來了,眼裏蓄著淚水:“他們把我的小粉紅抓走吃掉了,還讓我來參加這場舞會,爸爸都快擔心死了可是他不能進來。”

“從來沒有聽說過舞會不讓家裏男性陪伴的。”

安娜恐懼極了,渾身顫抖著。

顧蘭芝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沒事的,放輕松,可能只是和軍官們跳場舞就能回家了。”

透過玻璃窗,她看見了一列軍人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安娜聞言松了口氣,只是跳舞的話她就沒有什麽好怕的了,不過看到顧蘭芝大大的肚子,她心頭的不安又爬升了起來。

如果只是和軍官跳舞的話為什麽連柯察金太太都被帶來了,她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了,福克斯太太找到了女兒。

“安娜,我和你說過,不要亂跑,一定要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怎麽就是記不住呢。”一轉眼不見了女兒,福克斯太太嚇壞了。

接著,她看見了顧蘭芝,對著她點頭示意便匆匆帶著女兒去了另一波人群裏,都是些家有資產在小城裏頗有幾分話語權的人家。到達戲院裏的人全部都分成了不同的群體,一個圈又一個圈,戲院裏漸漸嘈雜起來。

顧蘭芝沒有冒然插進任何一個圈,她現在情況不一樣,一動不如一靜,站在墻角不引人註意不說背靠著墻壁也不容易摔跤。

突然,一道奸詐地聲音響起,她偷偷看去就在不遠處一個矮小的黃牙男人弓著身子奉承一個帶著黑沿帽的油膩中年男人。

“偵探局長,我說的對吧!我們這裏是野蠻的地方,在這裏只有野蠻才能征服野蠻,瞧,他們不是乖乖將妻女送來了?”

偵探局長眼睛瞇了瞇,著重看向幾個貌美女人:“古洪諾夫,你幹得很好,俄羅斯人將妻女藏在家裏的陋習實在太糟糕了,我們必須得糾正這一點。”

黃牙古洪諾夫連連點頭:“您說的太對了。”

偵探局長又看見了場內的一群孕婦,眉頭皺了起來:“怎麽這麽多孕婦,她們過來太掃興了,還有那些老婦人,誰願意和她們跳舞?”

對此,古洪諾夫早有準備,點頭哈腰著:“偵探局長,她們太不識趣了,不把她們的母親叫來您只會看見一群受驚的小鳥。”

這話倒也沒說錯,偵探局長點頭默認了他的話:“那孕婦呢?”

“偵探局長,懷孕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有女人味的時候啊!”古洪諾夫奸笑起來,“而且這個時候她們也不會懷孕了。”

顧蘭芝咬牙切齒,原來是他的主意,可是她對此卻毫無辦法甚至連脫身都沒有辦法。

瑪利亞也聽到了他們的話,可憐的老婦人腿一下軟了:“哦!上帝呀!不,不!”

眼淚瞬間遍布了她幹枯的臉頰。

她驚動了偵探局長和古洪諾夫,他們二人看來,在看到顧蘭芝後,那個偵探局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古洪諾夫長期給人拉皮條,一眼就看出了偵探局長的意圖,十分上道的補充說明:“她是調車場司機阿爾焦姆的妻子,是個中國人,據說她的手比天上的雲彩還要柔軟,整個謝佩托夫卡鎮連剛出生的嬰兒皮膚都沒她的細嫩。”

“是嗎?”偵探局長拖長了聲調,嘴角帶著一抹笑意,“那讓我檢查一下吧!”

他不覺得自己奈何不了一個火車司機的老婆,色瞇瞇的眼睛盯上了顧蘭芝,靠得越近,發現她的皮膚當真和古洪諾夫說的一樣細膩光滑,身上傳來一股淡雅的清香。這樣的女人不該一個火車司機獨享,他心裏有些可惜,不過只有別人的女人他才舍得拿出去和人共享,他嘴角的笑容擴大了。

顧蘭芝背靠著墻,根本無從可退,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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